堂姐推我进枯井,可她最后却嫁给了我的青梅竹马。
他爱她吗?我不知道。
但是我恨他……
他面色缓和了些,无奈地叹了口气,顺势坐在床沿上,搭着裴让川的脉问我事情经过。
林羡予的医术精湛,有他在就不用担心,阎王爷手里的人,他都有三分把握能够抢回来。
次日凌晨,米粒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面前。
看她精疲力尽的狼狈模样,我心里顿生愧疚。
林家到沈家有些距离,乘马车差不多要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,林羡予是骑马狂奔来的,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。
夜里没人拉车,可怜的米粒只能靠自己的一双脚,硬生生走到了天亮。
「辛苦你了,回去补个觉吧,早膳就不用准备了。」
她放心不下我进厨房,非说自己不累,要跟着我,被我好说歹说劝了回去。
小时候闲着无聊,喜欢粘着米粒,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,久而久之,对厨房事还是有一定了解的。
不说别的,依葫芦画瓢做碗白米粥那是没有问题的。
我正手忙脚乱地淘米烧柴,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。
「想不到我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知奈,竟然还会亲自下厨给人做早膳,长见识了。」
知奈是我的字,没什么特殊寓意,单纯是因为我爹觉得好听罢了。
林羡予斜靠在门边,打趣地看着我,手持山水油墨画半遮面,偷偷打了声哈欠。
他昨晚来得匆忙,没地方睡,将就着在桌子上趴了一夜。
定然是没休息好了,眼底有层淡淡的霜青,看起来很是疲惫。
我邀请他一起用早膳,他谢绝了,说要赶着去给我爹问安。
一来是为昨晚的唐突拜访道歉,二来是想着许久未见,想跟我爹聊聊家常。
我爹很欣赏他,也是,林羡予是兵部尚书之子,文武双全,德才兼备,还尤为擅长医术。
人长得也神清骨秀,换谁见了都得称赞一句,这是别人家的孩子。
我二姐对他的痴迷程度几近疯狂,可惜林羡予是朵高岭之花,不喜欢她。
好吧,他也不喜欢我。
他拿我当妹妹,当知己,给我出谋划策,托他的福,小时候逃了不少打。
白米粥做好了,我推开门进去,正好和挣扎着爬起身的裴让川来了个隔空对视。
他受了罪,心里有气,但在看到我的一瞬间,就慌乱闭上了嘴。
干涸的嘴唇抿了又抿,没底气地跟我辩解,说他想他娘了。
我笑了笑,没有戳穿他,权当没听见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些脏话。
年轻人嘛,犯几句嘀咕很正常,我要是伤他这么重,祖宗十八代都得被我问候一遍。
不知道林羡予给他吃了什么妙药,昨晚还半死不活的,今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。
他身上裹着一层纱布,伤口得到了妥善处理,再养个几天就能够痊愈了。
我走到床边坐下,他扫了眼我手里端着的白米粥,胳膊一软,又趴回到床上,抬起一双楚楚可怜的小狗眼看我。
「好疼啊。」
老套路了,装可怜,骗我喂他吃。
我叹了口气,故作正经地板着脸。
「疼死你,没本事还学别人逞英雄,能捡回这条命就算万幸了。」
他能为我出头,我自是感激不尽。
但他做事太冲动了,如果不早点警醒他,指不定下次还会闹出些什么事来。
他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,看不出是什么表情,只隐约听到了一声闷哼,显然是不服气。
真拿他没办法。
「这碗白米粥是我自己做的,只加了点糖,估计不太好吃,你将就着填填肚子吧。」
我舀了一勺,吹凉了送到他嘴边。
本以为他会借机数落我几句,没想到,他竟然吃得意犹未尽。
一碗淡寡无味的白米粥硬是被他吃出了美味佳肴的感觉。
「原来你口味这么清淡啊,早说嘛,以后我让米粒炒菜少放点盐。」
他不置可否,仰面看着我,脸上的笑意更深,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弯,像皎洁的月牙。
我问他笑什么。
他说:「当主子的暗卫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。」
嗓音慵懒,轻如鸿毛,顷刻间撩动了我内心最柔软的深处。
眼神眷恋又深情,似一汪泛着涟漪的秋水,让人心甘情愿坠入其中。
虽说林羡予贵为尚书嫡子,深夜无召冒然闯府,有违礼数在先。
但他毕竟是应我所求,我爹自然不会怪罪,午时还在正厅摆了宴席招待他。
我怯生生地低头吃饭,敏锐地察觉到今天这气氛不太对。
沈林两家走得近,林羡予又经常来府中做客,每回在饭桌上都有说有笑的,陪着我爹喝酒畅谈,两人熟稔得就像忘年老友。
可这会儿他俩谁也不搭理谁,各怀心思,连碗里的饭都吃不香了。
看来上午的交谈并不顺利。
我偷偷瞄了一眼我爹,被他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给瞪了回来。
我又扭头看了一眼林羡予,他垂着眼,只说了一句让我吃饭。
唉,我沈知奈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嚼的饭。
总算结束了。
林羡予颔首与我爹作别,领着我去院子里散心。
他心里藏着很多事,他不愿意说,我也不会主动去问。
向来都是如此,他总是在我面前表现得无忧无虑,对我所求之事有求必应,好像世间万物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。
但他也是一个人,是家族长子,背负了那么大的责任,又怎么会真的事事舒心。
我能做的只有偶尔陪陪他,陪他找回心灵的净土,陪他忆起儿时的乐趣。
就像现在这样,我坐在秋千上,他站在后面轻轻推着我,越荡越高。
「奈奈。」
我听见他轻唤我的名字。
「长大了,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。」
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。」
「......包括我。」
他的声音逐渐远去,被风揉散了,听不太清。
秋千荡到高处,晓风拂面,飘来了院子里的清香,在鼻尖萦绕不去。
我晃悠着双腿,悠然望向远方,享受这难得的惬意。
林羡予没再说话,耳边只有呼啸而来的风声......
还有兵器交接的沉闷声响。
有人打起来了?
我惊慌地回头去看,不料一个重心不稳,整个人失手从秋千上跌落了下来。
「啊——」
我害怕地大声尖叫,那边的黑影身形一顿,足尖轻旋,如鬼魅般朝我袭来。
一阵天旋地转过后,我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里,心脏狂跳如擂鼓,久久都不能平复。
吓死了,差点就后脑勺着地,命丧当场了。
我心里还有余悸,他把我稳稳放在地上,转身头也不回,手持短刃匕首飞身过去,直击林羡予的要害。
出手狠辣又刁钻,处处都是杀招,欲置人于死地。
「阿川!」
我连忙叫住他,奈何双腿虚软无力,刚迈两步就狼狈地扑倒在地。
他没理我。
林羡予自幼习武,可他平日里出门都是轻装上阵,不露锋芒,没有随身携带佩剑的习惯。
他手里只有一把扇子,勉强和裴让川打了几个回合后,落于下风,右臂不慎被划开了一条血口子。
「阿川,住手!」
我踉跄着爬起来,用尽全身力气大喊。
可他动作还是不减,脚下踏着诡异的步伐,猛然欺身逼近,伸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。
他缓慢地将林羡予提离地面,任他拼命挣扎,无力地反抗,嘴角有鲜血蜿蜒流下,滴落到手背上,他也不打算放手,反而越收越紧。
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冷漠至极,轻蔑地看着手里的人,如同在看一个死人。
「裴让川!」
他终于有了反应,转过头来看我,眼里的杀意还未褪去,透着狠戾的光,像一把冰冷的刀刃。
我一瞬间感到非常陌生。
这和平时印象里那个温顺的他完全不是同一个人。
他知晓是二姐将我推下水时,也曾有过这般恐怖的眼神,只不过转瞬即逝,还没来得及被我捕捉到,就恢复成了以往的乖巧顺从样。
林羡予脸色涨红充血,身子慢慢僵硬,再不松手他就没命了。
「阿川,跪下!」
我学着爹训人的模样,冲着他吼了一声。
他是我的暗卫,理应听我的命令。
果然,他面色一凝,皱了皱眉,终究还是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。
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孤傲,自然是不会屈膝下跪,我也没打算再理他,跑过去察看林羡予的伤势。
只见他伏在地上干咳,白净的脖颈上五指分明,紫了一大片。
而脸色却是异样的白,冷汗从额间滑落,顺着面部轮廓缓缓流下,和嘴角的鲜血交融。
他的嘴唇泛紫,捂着右臂的伤口处,有乌黑的血水从指缝里渗出,染红了半只衣袖。
我猛然想起阿川曾经提及过,让我不要触碰他的匕首,有毒。
「解药给我。」
我恶狠狠地睨了他一眼。
他站着不动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,眼里情绪百转,流露出我看不懂的神色。
「没有解药。」
「滚!」
我再没忍住,对他怒吼了一声。
他身子微微一颤,周身的戾气顷刻间散去,张开嘴欲言又止,双手紧紧攥住,而后一咬牙,翻身上墙离去。
「公子。」
可谁知林羡予突然开口,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勉强稳住自己的声线不抖。
「腰牌这等贵重的物件,可得当心收仔细了……」
说完他又不适地咳嗽了几声。
声音气若游丝,却能清晰地传到裴让川的耳朵里面。
他站在墙头,冷冷瞥了林羡予一眼,什么话都没说,身影骤然消失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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